陈书梅：湖南人，网名梅子，爱好写作，一个看尽繁华淡然从容，守心自暖，让生命安恬静好，用淡泊的心，执着的笔书写生活中点点滴滴的人，愿与您分享当下。
儿时过端午
到过不少地方生活，我所体验到端午节气息的浓郁和浩荡，莫过于我的家乡湖南酃县。
这个偏远山区的小县城。自古以来，节日的仪式感非常强烈。端午节也不例外。
那时端午节前夕，在相距我家十几米远的农贸市场，天不亮就热闹非凡。城里蔬菜队和城外的农村人挑着担子，提着篮子，或扛着麻袋，天刚亮就把捆扎好了的端午草（有艾蒿，菖蒲，钩藤，柚叶）还有糯米，寮叶和捆粽子用的已经劈好的粽叶子绳，一并放在最卖场的地方码整齐待卖。值得一提的是那道樵夫卖柴的风景线。这一担担硬木柴棍，一字儿排开，整齐有序，几十担柴棍排得十几米远。这种柴质地紧密坚硬，很重，耐烧，是烧炭的料。用于煮粽子最好不过。省了添柴烧火费好多功夫。唯独这会儿卖上好价钱，要一元二角钱一担，约百斤左右。也只有这个时候当家的奶奶才舍得让樵夫送一担到家用。这个时候的农贸市场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叽叽喳喳的话语不绝于耳，但从未听见过吆喝声。我想这大概与酃县山城人们含蓄、羞涩、内敛的性格有关吧。人们将这些带有挥发油成分的艾草枝枝叶叶拿出来摆放着，那带有端午特征的幽幽清香便逐渐弥撒开来。将农贸市场的那种腥、膻、烙味一驱而散。给人一种芳香开窍透爽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买者也会趁早来这儿选择上乘的端午节用品。我奶奶就是其中一个。
端午节的前一天，街坊邻居都会买好粽子料，自己包粽子。那时候市面上没有成品卖。我奶奶包粽子可是一把好手，她是一个凡事都爱追求完美的人。包粽子的所有配料准备齐全后奶奶很会配料调味。包出来的粽子，也很有看相。不但裹得紧，也捆得紧，使得棱角分明。品相很好。她把相同馅料的粽子五个做一小捆，捆绑的粽绳用不同的方法或编辫子，或打连结，或缠点儿丝线做标记，以利吃时选择喜爱的吃。常用的馅料有纯碱、白沙豆、红烧肉、蜜枣。每一次要做上好几十个粽子，送给街坊邻里一些。一示人情，二显技能。各家尝了后都会给予评价和赞赏，奶奶总能高兴地听到夸赞。
那时候家家都烧柴火灶，灶屋里的灶台中搁着两口特大的铸铁锅，我们叫前锅和后锅，前锅多用于煮饭和炒菜。后锅放满水，烧前锅的火会过热气到后锅，可以暖水。两个锅子之间的前端，安放一个小顶罐，常常煮饭后顶罐的水就开了，大人就会喊：“拿热水瓶来灌开水哟。”粽子在铁锅里煮。水要漫过粽子尺把高。盖上杉木锅盖，用毛巾把锅盖边压紧，填堵缝隙，防漏气和泡了香味。粽子要煮十几个时辰，从上午煮到晚上。直到粽香味儿扑鼻、绕梁，撩得味蕾大开，口水直吞时，这才揭开锅盖取出粽子来，奶奶还要用手捏捏那粽子，捏着口弹时奶奶说：“煮透了，可以出锅。”听到指令，我飞似的跑去杂物间拿了筲箕给奶奶装盛粽子。奶奶便会扯出来一个粽子给我，让我们姊妹去分偿。奶奶补上一句话说：“细伢子晚上睡觉前不能多吃东西，尤其是糯米粽子。”
热气腾腾的那一小口糯香啊磬人心脾，粽子入口即溶，咸淡合适，棉糯口弹，软滑嫩爽，口感极佳，食后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我好像几十年了尚未找回这口古早味的粽子。亦知这是一种乡愁。
那时，端午节的早餐是除了年饭外的奢侈之餐。端午要吃五子（蕴含五子登科的意愿）粽子、包子、蒜子、盐鸭子、鸡子。内容真丰富，我们可以放开肚量吃。姊妹几个别说吃得有多欢了！
端午节的午餐要宰鸭子，煮猪肉。饭菜上桌后，八仙桌的上方留着两方空位，各放一碗白米饭，中间插一双筷子，小酒杯斟满酒放在饭碗旁边，请祖宗享用。摆放者在下方位作揖并念道：“各位祖宗过端午请用餐。”礼毕，将那两碗白米饭分给我们姊妹几个吃，大人便将那酒分着喝了。据说祭祖的东西让后人吃了会保平安。奶奶双手捧着祭祖的那碗饭时，会说：“瞧这碗饭，一边冷，一边热。一边阴，一边阳。证明老祖宗来吃过哟，祖宗保佑你们，快吃吧。”这种爱意的表达，让我记忆犹新。时光不在了，往事却开成了花。
午饭过后，家家户户要挑两担水，倒在锅子里加上艾叶草熬出端阳水。还在大门口摆放一捆捆艾草。门楣上也插入艾草，有辟邪之说。此刻缕缕艾草的袅袅清香，溢满了整条街。端午节氤氲在特有的艾草香味里。亦驻留在我的记忆中。大人们用艾草沾着雄*酒往房屋旮旯里甩，口里念叨：除*神，祛病免灾，驱邪避晦，蚊虫蜈蚣蝎子远走高飞……如此操作要把家里全覆盖。此时满屋子弥漫着雄*酒味。
我用熬得很浓的艾草水洗了头发便开始泡澡。我坐在悬浮着艾叶的木盆中，闻着缓缓上升的芬芳香气，享受着大自然馈赠的草木精华熏洗后，脸色红润，神清气爽，精神倍增。人们都说端午洗了艾叶水不长疖子不长疮。我这辈子还真没长过疖子和脓疮。洗过艾澡后奶奶拿来雄*酒，分别在我们姊妹几个额头中央点上一个圆点。还让每人咪一点点雄*酒。妈妈拿出亲手编织的彩色网格鸡蛋袋，装上一枚艾叶鸡蛋，索紧袋子上口，让我们挂在脖子上，袋子下方捆绑后留下了一撮长长的须须，挂在胸前很是飘逸。我们蹦蹦跳跳出去玩时鸡蛋袋子也随着蹦跳，和伙伴在一起很耀眼，很显摆，很开心，童趣融融。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到了，再次把我牵进了思念的故乡……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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