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从云,医院唯一的中医。
鸡冠乡旁边有座山头,形似雄鸡,因此得名。灵川县下头六个乡镇里头,因为山头一隔,就属这儿最闭塞,到县里赶个集都得翻山越岭。
快天黑时,前头突然接了个急救电话,说是王家村有个小孩摔倒了,人事不知,想请个医生去看看。
今天恰好我值班,就骑着自行车去了。
因为山路难走,等我赶到时,天色已经漆黑了。
村口的大槐树底下还有两个小孩子在玩,把沙包丢来丢去。我就问王大富家里怎么走?有个娃娃给我指了,说是村里最亮的人家就是。
王大富家里新修的三层小洋楼鹤立鸡群,显得很气派。
这家人很有钱,靠着炸山卖石赚了不少,到了四十头上,王大富才得了个儿子,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地。听说医生来了,他们急忙把我往里头请。
一张席梦思大床上躺着个小孩,脸色发白,嘴唇泛着紫色。
我检查了下,小孩没有外伤,又拿出听诊器,心跳很有规律。听王大富说,儿子是在村口玩耍时,突然摔了一跤,就没有醒过来。
“挂水,挂水,一挂就好。”王大富指挥道。
我哭笑不得,现在乡里人就这样,只要病了,就让给挂点滴,好像是万灵药一样。照我看,小孩只是昏了,睡一睡就醒了。实在不放心,医院拍个片子。
“不用挂水。”
见我不肯,王大富脾气来了,嘴里屁咧咧地,说医院不负责,让个毛头小子来看。他是乡里的首富,做事骄横,根本听不进我的解释。
“我有钱,你给我挂,怕老子给不起啊?”
“让他说说。”
椅子上坐着个干巴巴的老头,穿大褂,留着山羊胡子。王大富却显得很客气,急忙点头。这老头我刚才就注意到了,神色阴鸷,我以为他是王家的上人,就没有留心。
“这孩子是磕着了,受了惊,不放心的话,等他醒了我再看看。”
老头听了,鄙夷地看着我,骂道:“都是骗人的洋把戏,一个庸医,屁都没有看出来。”
王大富急了,向他讨教个说法。我一听,原来这老头是附近有名的端公,姓陈,乡里人迷信,有了个医院,而是找神汉巫婆看病。
陈端公敲着拐杖,尖锐叫道:“我早就说了,医生来了没用,想要救命还得求我。这小娃儿是失了*,要给叫*。”
我嗤的笑出来,当着医生的面,就开始装神弄*了。
陈端公阴冷地盯着我。
“乡里条件不够,你还是送孩子去县里看吧。耽搁晚了,只怕拖延成大毛病。”
既然王大富不信我,我也不想留下来,但是他硬拽着不肯走。我想起来了,这个陈端公我听说过,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单,居然被他给救了回来,从此名气大的不行。
王大富能赚这么多钱,也不是傻子,他一边吊着陈端公,一边叫我给小娃儿挂上点滴。王大富的婆娘在外头叫:“当家的,饭菜好了,你叫先生来吃啊。”
屋里拉着电灯,摆了张四方桌。
王大富请陈端公坐了上座,这位置只有上了年纪的长辈或者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坐,他得意地瞥了我一眼,不客气地坐下来。
我挨着他旁边落座,忽然发出惊叫,一下子跌了下来。
一条黑蛇窜出来,差点咬了我的胳膊。我定睛看去,哪儿有黑蛇?分明是陈端公的拐杖,难道是我刚才看眼花了。
“毛手毛脚,没个轻重,”这老头趁机奚落我一顿,说的面皮发燥。有了这么一回事,王家人也有些轻视我,只顾着给陈端公敬酒夹菜。
农村人的桌上菜没啥花样,都是鸡鸭鱼肉,油水足的很。
我吃的没滋没味,到底是面嫩,没有这个老头混得人面熟,能够压得住场子。
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
突然,陈端公打了个饱嗝,拿手擦擦嘴巴,说:“时候到了。”
王大富让婆娘收拾了个屋子,让我去歇脚。陈端公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就不肯走了,要留下来帮忙。
王家人早就有了准备,堂屋里摆着一张台子,上头有五供,五谷,和五果。老头换了身行头,披着黑袍,拿着一柄木剑出来。
我心里好笑,骗人的场面倒是做的十足。
陈端公点燃了白蜡烛,神位上盖着一块红布,看不清拜的是哪路神仙。等到了十二点钟,按照他的说法,这是夜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小孩儿的*儿弱,跑不远,一叫就回来了。
他在香案前手舞足蹈地,嘴里哼哼唱唱地,念着谁都听不懂的经文。
王家人都很敬畏,只有我睁大眼睛,准备揪出这个老骗子的破绽。
“唔呀呀,*兮归来,唔呀呀呀,王家小儿*何在,父母在,不远游,还不速速归来。”他拿起木剑,一下子把香灰挑的飞起来。
“敕。”
屋外刮起了一阵风,吓得我一跳,陈端公松了口气,说道:“好了,*儿回来了。我这儿有符纸一道,你请去化为符水给他喝了,天亮就能醒。”
王大富激动地满脸通红,连连叫着神仙,恭敬地请过符纸。陈端公也不客气,竖起一根指头。
王大富婆娘立刻拿着一叠钞票过来。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一张符纸能值四十来块钱?
陈端公得意地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小人得志。我捏着拳头,正要说话,外头忽然又刮来一阵冷风,把大门呼啦撞开了。
香案砰的摔倒了,东西洒落了一地。
陈端公一个哆嗦,就跟踩了尾巴的老猫,狐疑地盯着四周看。电灯闪烁两下,就熄了,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我紧紧捂着嘴巴,眼珠瞪大,因为香灰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脚印。
一个接着一个,从门口走过来,靠近了香案。
“好家伙,本端公姓刘,在冥府也有些头面,是哪路阴人到了,给个颜面,他日我毕竟鸡鸭奉献,哎呦。”
他话音未落,冷风变得更加猛烈了。
陈端公叫了声大胆,把木剑丢了,拿着拐杖去打。屋里忽然啪的响了下,这老头就跟中了风一样,倒在地上抽搐着。
“爹,爹啊,”门口蜷缩着一团黑影,像是个小孩。
王大富本来吓得躲在桌底下,听了这声音,就往外跑。我心里砰砰跳,只觉得不妙,就死命地拽着他。
王大富家里娃儿是个男孩,可这明明是个女童的声音。
他扭头看着我,眼珠子通红,嘴里呵呵的流涎,力气大的出奇。我摁不住,就喊了王大富的婆娘,一起抓着他不松。
“爹啊。”小孩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
王大富双手一甩,我们两个都跌了出去。
他扑到了门口,我顺手一抓,就拿到了陈端公的拐杖,朝他脑门丢了过去。他人高马大的一汉子,被我打了下,居然软绵绵地倒下了。
小孩也被我砸到了,一声尖叫,嗖的就跑掉了。
我让王家婆娘去开灯,她摸着摸着,说是外头跳闸了。看她急的没法子,我让她去点了煤油灯过来,总算是照亮了,屋子里留下一地的狼藉。
我胆颤心惊地看着,王家的小孩倒在门口,脸色铁青,摸着还有气。男人和儿子都昏了,连陈端公都着了道儿,王家婆娘求救道:“医生,你快想想法子,救救我家里人啊。”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诡异,我也慌了,但我是个男人,总比她镇定点。
“你把他们扶到床上,我开点药给他们用。”
我身边只带着点应急的药,开给他们吃了。想了下,我就把符纸捡了回来,烧成灰活了水,分成三份给三人都灌了下去。
这一夜我守着,整宿没有合眼。
外头冷风嗖嗖地,不时地敲打着窗户,等到天亮时,我才松了口气。陈端公年纪最大,却醒的最快,他跳起来,就叫道:“着道儿了,真是丢人了。”
他一叫嚷,就把王大富给吵醒了,只有王家的小孩儿一直昏迷着。我给了下脉,心里就是一跳,浮细无力,居然是濡脉,这是精血虚寒的症状啊。
听说是我救了人,王大富又来谢我,还塞了个红包给我。
陈端公被冷落了,面上通红,叫道:“这小儿是丢了*儿,他治不了,你们赶紧来求我,求我啊,红包也给我。”
我嗤笑道:“你差点把人家的命给弄丢了,还敢骗人,小心我打电话报警抓你。”
陈端公狠狠瞪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怨毒。
“我救了你的命,你想干吗?”我一个年轻小伙儿,自然不会怕了个糟老头。
这老头冷笑两声,说:“走着瞧,没有我帮忙,三天里头这小儿必死无疑,你们屋里头还要再死个把人,才算是完事。”
王大富一听就火了,拿着擀面杖就把人给撵了出去。
陈端公哼哼唧唧地跑了,只是他临走前的眼神,让我心里打了个寒颤。王家人又来求我,好话说了一箩筐,我也不想看着一个小孩就这么死掉。
我虽然是学医地,但是中医博大精深,爷爷教我时,就说过世上的事稀奇古怪都有。遇事莫慌莫急,总有解决的法子。有了昨晚的事情,我心里其实也有了点谱儿。
《内经》里头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人体内有阴阳二气,这是中医看病的着手。
王家小孩是失*了。
这是阴气太重,驱散了阳气,以致于昏迷不醒了。
陈公用的法子是叫*,这是民间传的土方子,自然也有点道理,只是我不会。这症状在中医里头也有记载,我知道几个治疗的法子。
我拿出一个槐木盒子,这还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了。从里头拿出个布包,拔下几根银针。
先是在郄门扎了一针,然后取了神门,最后在心俞和巨阙两处落了针。王大富瞧我拿针去戳他儿子,急的眼珠子乱瞪,差点就骂出来。
等我收了针,这小孩脸色好看多了,呼吸也平稳了。
王大富一拍大腿,叫道:“神啦,杜医生,你可真是有一手。”
我心里也有小小的得意,现在西医盛行,不是吃药,就是挂点滴,医院任职,但是难得有下手救人的机会。扎针煎药见效慢,许多人看到一半就跑了。
爷爷传我医术时,只说是针渡有缘,所以我也看得开。
“别急,只是暂时稳住了心神,想要救醒他,还需要几味药。”
“医生尽管说,我有钱,就是人参鹿茸都给你买来。”王大富拍着胸脯叫道。
我琢磨了下,就定了桂枝龙骨安*汤。
药方子写出来,就拿给了王大富,他开着皮卡车,就医院。我招呼王家婆娘,让她去把家里的香炉搬来给我。
她一口气搬了两个香炉古来,菩萨,财神爷前头都空了。我看里头空空地,一点香灰都没有落下。
“哎呦,夜里都被陈端公那老头给洒翻了。”
王家婆娘叫道:“我现在就去烧香成不成?”
安*汤的药引就是神砂,是敬神的香灰,新烧的没用,要年头久的才好。我急忙说道:“你快去别人家看看,有没有香灰,年头越久的就越好。”
这婆娘腿脚麻利,出了门儿就闯到别人家里头了。
我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王家婆娘回来,心里头就有一丝不妙的感觉。
我绕到王家后墙看了下,这会儿电工来了,正在接线。按照他说,这线不像是风雨刮断地,倒像是有人拿着剪刀弄断地。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夜里王家断了电,是有人在搞*。
过了会儿,王家婆娘哭丧着脸回来,一边走,一边骂:“陈端公那个挨千刀地,说是今天是啥驱*日,叫村里人把香灰都洒在屋后头,说是能驱散邪气,明年准能发财。”
我心里突突,这老头心思太狠了吧。
陈端公从外头走进来,眼神阴沉地到处看来看去。
“老王八,你来我家干什么,滚,快滚。”
王家婆娘拿着扫把就去赶他,这老头挨了两家伙,被这泼妇劲儿给吓着了,叫道:“我是来拿我的拐杖,是不是落在这儿了?”
“滚,几十块钱都扔水里了,谁要你的破木棍。”
陈端公有些狐疑,又被打了,扭头就揍,嘴里恼火道:“臭娘们儿,早晚有你求我的时候。”
我拦着他,说道:“陈端公,你做事未免太不厚道了吧,为什么要叫村里人把香灰都倒了,难道你要看着小孩去死?”
这老头眼珠子像是老鼠,哼道:“不知道你说啥子,今天是驱*日,先人传下来的规矩是这样,你一个后生懂什么?”
他不承认,我也没法子。
“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你不是故意地。”
这老头嘿嘿怪笑,忽然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我一挣,他冷笑道:“你想要香火?我告诉你,村里没有。小娃娃,鸡冠山上有个平吉观,里头有香火,你要是腿脚利索,天黑前就能跑个来回。”
陈端公会这么好心?
他自个儿走掉了。
真有道观?观里是礼神的地方,香灰比起普通人家里效果更好。我问王家婆娘,她是个外来媳妇,只听说以前是有这么个道观。
医院,带我的张主任接了。
“小杜啊,你就安心给王先生家里看病,医院,说是愿意资助我们买一台先进的设备。你好好干,年底算你的奖金。”
我哦了两声。
“医生,要不我找个人陪你去。”
王家婆娘肯花钱,立刻就在村里吆喝开了。听说要去山里一趟,就有二十块钱拿,有好些人赶来帮忙。
我舍去老的,不要病弱地,最后有个叫小魏的抢到了机会,他家里人以前是开山的工人,认得山里的路,自个儿腿脚硬朗,看起来很干练。
“就是你了。”王家婆娘塞了个红包给我,说是见了道长给添香火钱,到时候才好开口求人办事。
刚出村口,小魏就嘀咕道:“杜医生,你看后头,是不是有人跟着。”
我骑着自行车,扭头往后看,就瞧见了陈端公**祟祟的身影。我加快了速度,呼啦就跑掉了。
“小子,我看你死在山里头。”
老头被我甩的远远地,气的在后头大骂,怏怏地回了。
到了山脚,自行车上不去,我和小魏就只好步行进去了。他折了个棍子,告诉我这叫打蛇棍,一路在草丛里敲打着。
“山里头说不定有野兽,大个的显眼,碰到了还能跑。最阴险的要数毒蛇,看不到,等到被咬了,跑得越快,毒就发作的越快。”
我觉得自己挑对了人。
“杜医生,我给你折一个。”
“我有。”我拿着陈端公落下的拐杖,当蛇棍一样敲打着。
这棍子我看陈端公挺在意地,就给收了起来。要是山上没有神砂,那就拿棍子去换,那老东西肯定有藏货。
“成,你把药油给抹上,里头加了雄*一些驱蛇赶虫的药物。要不是有我老子传下来的药油啊,我也不敢上来。”
我谢过他的好意,就在手腕和脚腕上抹了。
走到半山腰,小魏觉得肚子疼,就跑到山沟子里拉屎去了。我在外头等着,这小子拉稀了吧,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喊了两声,后头就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蹭?”
我扭过头,就瞧见跟上来个男人,不是小魏。
他的衣服很破,低着个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散发出一股臭味。尤其他手里拿着个暗红的柴刀,拖在地上发出咔嚓的响声。
“哥们儿?”我心里一跳。
我话音刚落,这男人就猛地抬起头,眼珠子里冒着绿光。人的眼珠子哪里会发光,我扭头就往树林子里跑。
“嗷,”这人嘴里大叫,长长的犬牙就露了出来。
他追了上来。
别看他脚步僵硬,走路摇晃着,一副要跌的样子。可是速度快得很,我跑的气喘吁吁地,反而被他给逼近了。
“小魏,小魏,人呢?”我扯开嗓子吼了几句,没人答应,只好自个儿往山顶跑去。那儿是道观,里头肯定有人来帮忙。
背后传来风响,我往旁边跳开,柴刀就飞了过来,把一个小树给砍断了。我的心砰砰跳,这人是要杀我啊。
这么一恍惚,就被男人给撞翻了。他骑到我身上,冰冷的手掌抓着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嘴里流出哈喇子,恶心地糊了我一脸。
“救命,救命啊。”
我胡乱抓着,却被他的气力个压倒了。我胡乱挣扎,就用棍子一下子戳中了男人的咽喉。
这男人一脸的痛苦,像是被毒蛇给咬了,他捂着喉咙,眼神惊惶地翻了个身。他离得远远地,有些惊悚地看着我。
我这会儿惊*甫定,大口喘着气,他不是怕我,而是怕我的棍子?
“滚。”
我拿了棍子作势去打他,这人吓了一跳,扭头就跑进了树林里头。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又不认得路,虽然心里打着退堂鼓,到了这儿,只能硬着头皮往山顶走。
我把柴刀捡起来,一手拿着棍子,一路敲打着,总算是瞧见了道观。走近一看,这才傻了眼。
门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里头黑乎乎地,没有半点灯火。
我拿着手电筒,在里头晃了下,这儿早就没人了。我心里把陈端公骂了个底朝天,这老家伙果然是骗我地,连庙早就废了,哪儿来的香火。
总不能白跑一趟,我朝着大殿过去碰碰运气。
有个黑影在手电光里窜了出来,我吓了一跳,拿起棍子就打了下去。
“哎呦,别打,杜医生,是我,是我啊。”
黑影从香案地下爬出来,是小魏。我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家伙太不仗义了,居然自个儿一个人跑了,害得我差点命都丢了。”
“我这不是看不清吗?瞧你拿着柴刀,我哪儿敢露头啊。”
听说我被人给追了,他才哎呦叫出来。
“杜医生,你可真是命大,幸亏有我,要不然你可得把命给丢在这儿。”
我一脸不快,还要谢谢你丢下我不成?真是脸皮够厚。
小魏解释道:“你可冤枉我了,我出来找不着你,就猜你是不是到庙里来了。幸亏我给你涂了药油,要不然你就被跳子给咬死了。”
跳子?
跳子是山里人的说法,有些人死在山里头,没因为有收敛入葬,也没有后人祭祀,天长日久,尸体如果不腐烂,就会生出邪性来,变成吃肉喝血的怪物。
“以前这儿开山采石,砸死了不少人,有跳子也不奇怪。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大家虽然恨得要死,但也不会来跟死人为难。”
我心里奇怪,王家村可是鸡冠乡最富有地,家家日子都过了不错。再说要是大家不愿意,也没人逼着上山。
小魏声音低沉,说道:“没法子,王大富认识县里的领导,拿了文件下来,说是要开山致富,逼得人上山来。呵呵,钱都被他卷走了,村民死了那么多,只换回了一点养家糊口的微薄利润。”
他眼珠发红,拳头捏的嘎巴的响。
这是王家村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胡乱评价,就糊弄过去了。
“你看到香灰没有?”
我跑到香案上一看,里头空空地。小魏冷笑一声,说:“估计是神灵有眼,也不肯救王大富的儿子,要叫他断子绝孙呢,这是天意。”
他的声音冷冰冰地,让我有些发毛。
“小魏,你可别胡说。”
他朝我一笑,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面孔说不出的阴沉。
白跑了一趟。
看我不死心地摆弄香炉,小魏叫道:“杜医生,别费劲儿了,我都看过了,没有香灰,这就是命。”
我有些不痛快,不管你跟王大富有啥过节?小孩总是无辜地,用不着幸灾乐祸吧。
“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进了这个庙,小魏就跟换了个人似地。他跟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赚钱,还有其他的目的?
虽然我不想怀疑他,但是这人变得如此阴冷,叫人心里就不想接近。
小魏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我看他搬来了干树枝,还在奇怪他要干嘛?这家伙翻了个白眼,说:“杜医生,天黑了,外面太危险,我们下不了山。”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但是小魏说的有道理。
“下山路滑,很容易踩空。再说山里有毒蛇野兽,晚上是它们狩猎活动的时候,这会儿出去太危险了。”
想到白天遇到的跳子,我心里忐忑,夜里撞上了,肯定逃不掉。虽然不情愿,我还是帮着小魏找了干树枝,在庙里生起了篝火。
“杜医生,我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立马摇摇头。
“那你把棍子借我用用,我的白天丢了。”
我笑了下,折了一根树干给他。小魏露出一嘴白牙,神色有些意味深长,说:“杜医生,你可得小心点。”
等他走出去,我立马跳了起来,跑到了香案底下。我用棍子一划拉,就从里面拉出个外套,是小魏白天穿的那个,里头都是香灰。
刚才见香炉里空了,但是却留下了几个手指印,我就怀疑他偷拿了,果然是这样。
想了下,我就倒了些进自家口袋,其它又给摆了回去。
我越发看不透小魏这个人了,他跟我是为了来拿香灰,却自个儿私藏了,还骗我说没有。白天他跑的比老鼠还快,这会儿天黑林密,他居然敢出去,难道不怕遇到跳子?
细细一想,就觉得这人疑点很多。
外头起了风,把窗户砸坏了。这庙很大,看得出来从前香火很旺盛,荒废后就显得很冷清,还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我能进来歇会儿吗?”
我差点蹦起来,才发现外头来了个小老头,眉白眼尖,看着显得*祟。
“进来吧。”
我一个人觉得孤寂,刚好有人打发下时间。老头一下子窜进来,就坐在门后,也不靠近,我招呼了他来烤火。老头说是身上衣服湿了,一冷一热,怕是要着凉。
我心里奇怪,外头没有下雨,老头却是一身水,脚下都湿哒哒地。
我们闲聊了几句,老头说他是附近的猎户,上山来打柴地。然后就是我说他答,我觉得没意思,老头忽然道:“小伙子,深山里头多*祟,你还是快走吧。”
我摇摇头。
“你不相信世上有*?”老头忽然阴森森地问道。
*物之说,自古就有。老祖宗传来的玄学分为五术,山、医、相、命、卜,爷爷教我的本事属于医,其中的山就是锻炼修养的法术,捉*拿妖都属于这一种。我虽然不懂,但也不会轻易下判断。
“外头有个山跳子,我要等天亮。”
见我说的轻松,老头有些稀奇,然后看到了我手里的棍子,脸色就变了。
我拿起来,问道:“你认得?”
老头干巴巴地一笑,白天这东西打跑了山跳子,晚上小魏跟我要,我早就觉得这东西不错,一直抓着不松。
“老头打了眼,原来你是那一行的人。”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害怕,还带着几分窃喜。
我心里古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置可否。爷爷说过,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沉默是金,多说多错。
见我态度高傲,老头反而来套近乎了,说:“这位小哥,你手里的柴刀是跳子的吧。看你本事不差,连山跳子都弄不倒你,难道是为了符契来地?”
“你知道符契?”
我哪儿知道什么符契,但是立马就反问道,这是套话的技巧。
老头一脸果然的样子,低声道:“原来你也是啊。”
这老头是个漏嘴,藏不住事情,被我一套,就开始侃侃而谈了。据他说,这平吉观的道人从前是有本事地,抓了头大*。
“那大*有屋子高,眼珠子像银盘子,会喷火,张嘴一叫,就能把人吓破胆。”
我心里好笑,果然上了年纪,就喜欢这种神神**的轶闻。见我不信,老头也没法子,说是从前这庙香火旺,道人都会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给捉了。后来败落了,就全都搬走了。
“你说的符契呢。”
“道人能控制大*,就是靠了符契。”老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道人走得急,东西没来及带走,所以那个大*一直在山里头。谁要是拿到符契,就是他的新主人。”
我听得好笑,既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遗漏?
老头也是道听途说地,牛头不对马嘴地。见我不信,他气呼呼地道:“我可是告诉你了,你不信随便。这山里头每年都死几个人,都是这东西害地,财帛最是动人心。”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老头蹦起来,扭头就往外跑。
“小子,你当点心,你身边这人不是好东西。”
他说的是小魏?
是小魏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野鸡。
“杜医生,你怎么了?”
我心里古怪,老头跑出去,肯定会撞见小魏,怎么他没看到?我低头去看,连水渍都不见了,难道是我做了梦。
小魏忽然变了脸,说:“你是不是遇到古怪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说。
小魏叹了口气,把野鸡丢了。他从胸口拉出个项链,下头吊着个坠子。他在我面前晃了下,然后问道:“这坠子是啥颜色地?”
“黑色。”我说。
他看着我,神色古怪,走到我跟前,说:“那你摸一下给我看看。”
我伸手一抓,就哎呦叫唤起来,急忙给扔出去。这东西一碰到我,就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的我掌心都疼了。
“唉,杜医生,你遇到麻烦了。”
看他一把抓着锥子,根本不怕烫的样子,我就不懂咋回事了,这东西难道还会挑人?
“坠子对阴气很敏感,所以你摸了就会发烫,要么是你阴气重,要么是你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咱们管这叫做遇阴。”
他把锥子提起来,在我面前晃着,说:“这坠子是用死去道人的骨头做地,属于阴物,普通人看了是银色,只有要死的人才能看到黑色的阴气。”
我心里噗通噗通地开始跳,要死的人?难道我快要死了?
我的身体很健康,而且还是医生,要是有毛病,我自个儿肯定知道。小魏在骗我,肯定是他在骗我,可这个坠子是怎么回事?
谁会把死人骨头戴在身上?
还有刚才的神秘老头,他让我小心小魏,难道真的有*祟。
我捏紧了手里的棍子,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倚仗了。
小魏哎呦叹了口气,拍了自己两个巴掌,顿时留下了红红的指印,“怪我,都怪我,杜医生,都是我的错啊。”
我糊涂了。
小魏跟我说,他祖辈有个故事传下来,说是雄鸡山上有个恶*,当初害死了许多人,后来村里人请平吉观的道人来帮忙捉了它。
“恶*本事很大,道人打不过,自己反而被害死了。只是他临死下了诅咒,让恶*没法离开雄鸡山。”
这跟老头给我说的故事完全反了,但是我总算是听出来了,这山上不太平,道观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我火起来了,冲他叫道:“那你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魏苦着脸,说从前这儿开山炸石,大家发了财,也没见有*出来,他一时就没给想起来。
他眼睛一眨,说:“杜医生,你刚才是不是碰到啥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得想个法子,要不然你就死了!”
我心里噗通噗通地。
小魏眼急了,叫:“你跟我好好说,说不定我还能救你的命!”
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