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看上了药房前台许宣,一直纠缠不休。许宣拗不过,因为白衣女子颜值高,还多金,是个不知道来头的白富美。婚后,许宣几次三番进牢狱,最后他把老婆交给了寺院禅师。
许宣在一座桥上晃悠,正巧下雨,便向在附近开药铺的李兄弟借伞。李兄弟说:“这伞是好伞,八十四骨,紫竹柄,没有破损,用完务必归还。”
“好咧。”许宣爽快地答道。下到船里时,许宣遇到两位姑娘,衣服颜色一白一青。那白衣女子楚楚可怜地跟他借伞,他只好答应,并问清了女子住址,好上门取伞。
许宣惦记伞,第二天早早出来,根据描述来到一处朱门大院,丫鬟青青已在门口等候。坐定后,白衣娘子连连奉茶。茶毕,又邀请许宣喝酒,以示谢意。
许宣招架不住,只得多喝几杯,正要讨伞回家,白衣娘子说:“不巧伞被亲戚借走了,你明天再来。”许宣没办法,只好第二天再来,来了之后又是几杯酒下肚。
白衣娘子道:“我尚未婚配,你我有缘,何不在一起呢?”许宣差点把酒吐出来,心想这女子好直接。但是这女子相貌不错,可惜自己没钱,“抱歉,我没钱娶媳妇。”
白衣娘子笑道:“我有啊,只要你愿意,不用担心这个。”说着,让青青拿来五十两银子,递给许宣。许宣接过银子,又拿过伞,不敢相信地走了。
许宣请姐姐帮忙张罗婚事,姐姐脸色很难看,因为结婚需要很多钱。许宣见状急忙拿出银两,姐姐眼前一亮,高兴地收了。回家给丈夫看,丈夫李募事接过来,惊道:“糟糕!”
姐姐慌忙问:“怎么了?”李募事说:“你看,这银子上的字号,正是太尉府丢的那批银子里的。”又说:“现在官府追查得紧,不管他是偷的借的,得赶紧撇清。”
二人报官后,许宣便被大尹抓来询问。许宣得知原委后,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偷,这是白娘子给我的。”官差便押着他去白娘子家。
众人寻到白娘子家,却找不到人。邻居说:“这里哪有什么白娘子。五六年前有个做巡检的,全家病死。至今无人居住……”
这时,一阵风吹过,屋前的帘子动了一动,隐约看见白娘子坐在床上。官差王二喝了几口酒壮胆,就要挥鞭进去捉拿。忽然晴天一声霹雳,白娘子不见了。
众人进去一看,床上白花花的银子,正是太尉府丢的那些。找不到白娘子,大尹便将许宣发配到牢城营做工,期限满了再放出来。
许宣的姐夫因为举报了小舅子,心里很不安,把官府赏给自己的“大义灭亲”奖——五十两银子,送给小舅子做路费。
许宣因表现良好,很快被保出狱,住在王姓友人家里。不几日,门口来了两个女子,衣服颜色一白一青,说是来找许宣。王友人便叫许宣出来。
许宣见到白娘子,叫苦不迭:“你偷了官库银子,连累我坐牢,还敢来找我?”白娘子道:“银子乃前夫留下,我真的不知是怎么来的。”
许宣又问:“那天你怎么跑了?”白娘子说:“那天得知你被抓,我很害怕,就藏起来了。银子都留在床上,本以为可以帮到你。”
许宣不想理她,王友人见白娘子言辞肯切,劝许宣与她和好。许宣也不好推却,择个良辰吉日,在众人祝福中与白娘子拜堂成亲。
一日,许宣对白娘子说:“今天是看卧佛的日子,走。”白娘子道:“有什么好看?”许宣只好自己去卧佛寺。正在看,一个穿道袍的先生过来说:“你头上有黑气,恐怕被妖精缠了很久了。”
说罢,给许宣两道灵符,一道三更烧,一道藏在头发里。许宣接过道谢,心里想:看来那妇人是真有问题。
晚上睡到三更,许宣悄悄起来,把一道符藏入发里,另一道准备烧。忽听白娘子叹道:“你不相信我,却轻信别人,烧符来镇压我。你尽管烧!”
不一会儿,符烧没,什么都没有发生。许宣不知所措:“是卧佛寺的先生给的,不关我的事。”第二天,白娘子便去找那位先生算账。
道袍先生说:“我写一个符咒,妖怪吃下就能现原形。”结果白娘子吃下后毫发未损,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反而将道袍先生缩小了,升到空中。
许宣惊呆了,和白娘子又回到两不猜疑的甜蜜日子。
某日,承天寺做佛会,许宣想去凑热闹。白娘子说:“我才不去,你要去就穿的好看点。”拿来黑漆头巾、白玉环、青罗道袍、皂靴、描金的香扇等等,全武装上。
许宣衣冠楚楚地出门了。承天寺香火旺盛,许宣正看得起劲,忽然被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叫住。其中一个认识许宣,道:“扇子借我一看。”许宣以为自己打扮出众,得意地借给他。
谁知他递给官差们看,大家都说:“瞧这扇坠,分明是周将仕典当库内丢的东西。还有他的衣服、头巾、玉环……”未等说完,就上来把许宣捆了。
许宣急道:“抓错了吧,与我无关。”官差们哪里听他的,火速押到大尹处。许宣实话实说:“这是我妻子白娘子给的,并不知从何而来。”
官差去家里抓人,王友人说去承天寺找许宣了。然而承天寺也没看到白娘子。这时,周将仕典当库丢失的大量物品忽然都回来了,大尹虽觉事有蹊跷,也只能先把许宣收监。
姐夫李募事闻讯赶来,为许宣说情。许宣受了几天牢狱之苦,被释放后便投奔到姐夫介绍的李克用员外家里。
安生了一段日子,许宣出来散心。经过一处屋檐,忽然从上面撒下粉尘,盖了他一头。抬头要骂,却见是白娘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你这个妖精,害我吃了两次官司!”
上去就把白娘子一把抓住:“你想官了还是私了?”白娘子陪笑道:“这些衣物都是先夫留下的,我们情深意重,让你穿的体面些,哪里错了?”
许宣问:“那天你怎么又不见了?”白娘子道:“我到寺前,听说你被抓,四处打听又没有消息,以为你脱身了,我就跑到娘舅家里躲避。”
“看在往日夫妻情分,我们重归于好吧。”白娘子柔声道。许宣心软了,携白娘子来到李克用家。李员外虽然热心,但是很好色,看到白娘子几乎没挪开过眼睛。
李克用大摆生日宴,想讨好白娘子,并且嘱咐心腹养娘,如此这般。机会来了,白娘子要去解手,养娘将她引到后院僻静房间,然后离开。
李员外偷偷尾随,从门缝儿往里瞧。却惊见一条巨大白蛇,目光如灯,盘在那里。慌忙往回跑,口吐白沫。仆人们拿来定心丸服下,这才没被吓死。
白娘子怕李员外揭发自己,对许宣说:“那日在后院,李员外想占我便宜,被我推倒。你要替我做主。”许宣道:“我们住在他家,怎么说啊。”
白娘子拿出一些银子,我们自己开个药铺,搬出去吧。许宣迟疑地接过:“这钱没问题?”白娘子郑重地点头。药铺开张后生意不断,小两口过上了安稳日子。
一天,许宣要去金山寺烧香。白娘子道:“没事去干什么?”许宣说:“没去过,和朋友逛逛。”白娘子只好叮嘱他:“不要去方丈那里,也别同和尚说话。”
许宣连连答应,和朋友蒋和乘船到了金山寺。烧完香绕寺走了一圈,来到方丈门前。许宣踌躇不进。这时,方丈座上有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发现了门口的许宣。
他让侍者请许宣进来,外面人流攒动,侍者出来后找不见人。只看到江边的风浪越来越大,船只摇摇晃晃。许宣正在那里等待乘船回家。
这时,远处有一艘船闪电般地驶来,许宣惊讶地看到船上下来两人,正是白娘子和青青。白娘子让许宣赶紧上船。许宣徘徊着要上,却听见背后有人大喝一声:“孽畜,哪里跑!”
岸上议论声起:“是法海禅师!”白娘子和青青把船一掀,翻入水里不见了。许宣向法师跪下道:“请尊师救我一命!”并把遇见白娘后的诸多遭遇都说了一遍。
法海禅师点头:“此女正是妖怪,你赶紧回家去。她若再来,你到净慈寺来找我。”许宣忐忑地谢过,和朋友蒋和一道回家。
晚上睡不着,第二天去找李克用,把前后遭遇说了一遍。李克用激动地说:“那天我办生日宴,她去茅房,我偷偷跟着。谁知她变成了大蟒蛇,我吓死了,又不敢和你说!”
许宣便在李员外家重新住下。两月后,许宣去看望姐姐、姐夫。李募事问:“你在李员外家又娶妻了?”许宣诧异:“没有。”姐夫道:“白娘子已经在家中等你多日了。”
许宣大惊失色,又不敢声张,任由姐夫推搡着见了白娘子。晚上共处一室,许宣下跪求饶:“不知您是何方神圣,请放过小人吧。”
白娘子不解:“我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何曾为难过你啊。”许宣道:“我因你吃了两场官司先不说,金山寺你为何匆匆赶来?又为何看到法师便跳入水中?”
白娘子道:“官人别听信谗言,我们夫妻和睦比什么都好。”青青也过来帮腔。许宣不肯听。姐姐听到争吵声,拉着许宣出来,让他冷静一下。
许宣索性把李克用亲眼看到大蛇的事说了出来。半夜,姐夫李募事悄悄去白娘子窗前,用舌头舔了一下窗纸,眯眼一瞧,果然一只白色巨蛇横塌而卧。
李募事惊出一身冷汗。第二天和许宣一起去白马庙,请捉蛇的戴先生。戴先生装了雄黄药水,径自朝李募事家走来,一位白衣娘子出门迎接,戴先生道:“请问是李募事家吗,我来捉蛇。”
白衣娘子哈哈一笑:“哪里有蛇?他们逗你的。”戴先生奇怪道:“不可能,还付了定金呢。”白衣娘子问:“你真会捉蛇?只怕你不敢。”戴先生:“有何不敢?我家世代捕蛇,从未失手。”
话音刚落,只觉阴风阵阵,一条巨蛇腾空而起,血盆大口朝他咬来。戴先生吓得跌倒,雄黄酒瓶也摔碎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撞见李募事和许宣。
许宣问:“怎么样了?”戴先生取出一两定金,还给许宣:“找别人吧,再迟我就没命了。”说完踉跄地走了。
许宣情急中想起了法海禅师的话:“如再来纠缠,去净慈寺找我。”到了寺中,小和尚说禅师不在。许宣心想,自己有家回不得,不如跳河算了。
正要跳,却被人拦住,回头一看,是法海禅师刚巧回来。他递给许宣一个钵盂:“你悄悄将此物罩在妇人头上,紧紧按住,不可松手。”
许宣回家后,趁白娘子不注意,猛地罩下去,白娘子渐渐脱去人形。许宣不敢松手,持续按压,听见白娘子在钵盂里喊:“你太绝情了,请松一松手。”
许宣正要犹豫,法海禅师从外进来,喝道:“何方妖怪?如此缠人。”白娘子只好招了:“我是一条蟒蛇,来西湖安身。青青是一条青鱼,我们从未杀生害命。只是我看中了许宣……”
禅师道:“你现出本相,我免你一死。”白娘子却不肯,法海使出强大法术,须臾,从半空掉下一只青鱼,旁边躺着一只三尺长的白蛇,眼里还噙着泪。
法海禅师将二物收入钵盂,拿到雷峰寺埋于地下,并在上面修建镇压宝塔。许宣追怀过去,忽觉红尘无趣,从此出家做了和尚。
故事出自《警世通言》。许宣和白娘子的爱情故事,并没有后来人们演绎的那么美好。在最初版本中,他们一个是明哲保身的凡人,一个是不计后果的妖。
许宣总是入狱,白娘子总是逃跑;许宣又第一时间出卖白娘子,白娘子又常常拿谎话来骗他。他们的爱不在一个频道,根本没有惺惺相惜。
也许最后许宣才发现,没有白娘子的生活是多么无趣,可惜失去后才懂得,为时已晚。